那个年代我们不懂爱情

那个年代，我们不懂爱情……

五月，是容易令人陶醉的时节！

一个微风和煦的下午，我百无聊赖地整理着书橱，发现最上层放着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。纸张有些发黄，封面和书页里有些淡淡的墨迹，似乎能令人嗅出阵阵香气……

二十年了，曾经的往事是如此清晰地珍藏在我的记忆里。

八一年，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河北某师范学校，那是第一年开始允许初中毕业生报考。我很幸运。可能觉得我属于比较“聪明”的学生吧，有的老师为我惋惜，如果上高中肯定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！要知道，在当时师范学校的录取分数要高于重点中学，上了师范，就等于提前端起了金饭碗。我家在农村，家庭条件不好，姐妹又多，父母更着急盼着我能早些上班。我呢，也为自己能成为学校唯一考取中专的学生而感到自豪。

三年的学习时间很短暂，课业负担不重。学校在业余时间组织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小组。我参加了书法和绘画学习小组。

王一是我的学友。我们同在一个生活小组参与班集体的各种活动，同在一个活动小组学习书法、绘画，同在班里担任板报组成员。他给我的最初印象是个头很高，但谈不上很帅。他吸引我的地方，是他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毛笔字。我是班里的宣传委员，跟男生接触的机会比较多，特别是跟王一。他象是一位大哥，稳重、大方，在我的眼里显得很成熟。而我，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女孩，留着一头的短发，敢说，敢干，是十分招人喜欢的“假小子”（这是他后来说的）。那时正在流行电影《小街》，于是男生们背地里送我一个绰号“小张瑜”。我的爱好很广泛，唱歌、写诗、演讲、书法、绘画，我写的所谓“诗”不时在校报上“发表”，所画的画被男生暗地里偷看……但这些我并不知道。

八四年初春，毕业的日子快要来了，这意味着同窗三年的好友要各奔东西，我们越来越体会到即将分别的惆怅。一天晚自习，他匆匆地把一本用黄纸包着的书放在我的书桌上。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，心里怦怦地跳动，不敢当着同桌的面打开。等到下课后，到宿舍才看——我在上铺，一个很好的私密空间！那是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，扉页上，没有什么，书页里，也没有夹带小纸条，我在些失望，正想合书时，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，两行竖写的毛笔字跳进视线，那是苍劲有力的小楷行草：书山有路勤为径，学海无涯苦作舟。落款没有名字，只显示日期：一九八四年三月。够了！我不需要再多，在那个年代，我们用我们的方式表达着我们的情感，传递着我们的友情。一个晚上，我没睡好。

学校组织书法班的学生到北京艺文斋参观画展。在公交车上，他离我很近，能感觉出他的气息扑向我的额头，我感觉涨红了脸，还从没有一位男生这么近距离跟我说话。在景山公园，我们一起登景山，他替我背上书包——其实那是一个很小很轻的包，他一路领先，每到陡坡处，他便伸出有力的大手拉我一把。在故宫的北门，我和同学们走散了，在我返回相约的地点与同学们重逢时，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心后的惊喜，也许只有我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含义。

五月，我们被学校安排一起到北方的一个小城实习。他帮我理解一些唐诗的主题，指出我在讲课中的不足，充当朗读课文中的角色与我对白；我们每天都要围绕一片美丽的小槐树林一起晨跑，一块到学校的食堂帮厨，共同往水缸里抬水……我们畅谈人生，畅谈理想，畅想生活，两颗年轻的心充满阳光！

终于，毕业的一天来到了！那是最后的大会餐，一个生活小组一桌，学生们第一次被允许喝酒。我带着一种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复杂心情，喝得脸发烧。他不停地劝我，少喝点，少喝点。其实我是不能喝酒的，但是感觉他的规劝就象喝到嘴里的酒，一杯欣慰？一杯幸福？抑或是一杯心动？变成一股股暖流流向心底，我要醉了。然后是互赠毕业留言。他用正楷为我题下了：素有竞雄志着意丹青，艺当精益精更求新意。整个晚上，我们几乎都没有睡。在宿舍前的婆娑树影里，我们谈了很多。他约我出去走走，于是，我们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，沿着校园外的古城墙，慢慢走，慢慢聊着人生、工作、家人和未来。“即使走不到一起，我也会把你当成我永远的朋友！”夜幕下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，但听得出他说的很真诚。但我的心情很复杂，不知道该怎样表达。对未来，我没有信心，路还很长，我不相信那些信誓旦旦，我知道世上还有平行线，我只想让时间来说明一切。

他走了。我没有去火车站送他。这一别，便是二十年！

那个年代，我们不懂爱情……